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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神共居净村寨
本文由 和湍 发表    来源:怒族人民信息港    2011/6/17 23:11:37  
人神共居净村寨
和湍
宗教对人的社会存在而言有着社会整合功能、社会控制功能、社会凝聚功能、社会认同功能和社会交往功能, 对人的社会态度而有言则可起到文化共识功能、精神安慰功能、心理调适功能和道德规范功能等。[2]匹河乡老姆登村是一个“人神共居”的村落。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老姆登,怒族的原始宗教、外来的基督教构成了当地老百姓信仰的两大主流,和谐交融的宗教信仰氛围将宗教的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形成了“人神共居”和谐相处的人文景致。
多重信仰中的“圣地”
从怒江边的柏油路岔开,在山间弹石路上经历千回百折之后,坐落在半山腰的老姆登村映入眼帘。站在村口远眺怒江大峡谷,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傲然耸立,怒江劈开群山奔流南下,高山与峡谷连绵几百公里,直到消失在天际。
老姆登村是呈螺旋状沿着公路布局的,远远望去,整个村子就是贴在半山腰的缓坡上建起来的,而在这片缓坡上的村落中,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处在村子中部的老姆登基督教堂。尤其是天气晴朗的日子,蓝天映衬下的教堂庄重而肃穆,更加显出一种神性。
 “在网上就看到了这座教堂,觉得在这么小的村庄里,信仰如此虔诚真的是很了不起。”“觉得这里风景太美了,就跟世外桃源一样,觉得教堂在这里特别神圣。”
……
 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到达老姆登之后的第一站就是去看这个神圣的建筑,然后发自内心的感慨,这里的宁静与神圣。
的确,在没有礼拜的日子,教堂周围就是这样静谧。宁静的草坪,宁静的池塘,宁静的树,宁静的蓝天……甚至,连雀跃的飞鸟在掠过教堂上方的时候,也会变的那么乖巧,偶然的一声“唧唧”,愈发显得这片净土的空灵与宁静。
即便是有礼拜的日子,唱诗班的阵阵旋律也是带着空灵的气息萦绕在教堂的周围,教堂执事不紧不慢讲经的声音仿佛也成为这种空灵气息的一个组成部分,让这座教堂显得更加神圣。它也成为老姆登基督教信徒心中的“圣地”。
基督教在匹河一带的信仰基础还是很深的,全乡大约有40个教堂,也就是说,平均每个村至少有3~4个。老姆登村的这个教堂最初建于1930年,后来在历史上一些政治浪潮中曾经被拆除改成仓库,到1994年开始全面整修,1996年胜利竣工,现在整个教堂占地约300多平方米,可容纳800~1000名信徒,是目前匹河乡规模最大的基督教堂,每年圣诞节,全乡的基督教徒都集中到这里过节,规模宏大,十分热闹。
老姆登基督教堂是典型的砖木结构。正门顶白色的墙面上是“神深爱世人”的几个大字,仿佛是对进入教堂的信徒们的一种告诫,时刻让信徒们心中有“神”,感受到“神”的关爱。大字上面便是基督教的标志性符号——一个红色的十字架,高高在上,旁边没有任何饰物、纹样的点缀,更显出神的至高无上。走进教堂,映入眼帘的是在教堂最前方墙面上的很显眼的3条红色条幅:正中间的横幅上写着“普世欢腾普天同庆耶稣基督的降生”,两边悬挂的两条小条幅从左到右依次写的是“道成了肉身”、“上帝独生子”。很明显,这条幅是在不久前的圣诞节留下的。条幅下方正中央的墙面上是“以马内利”四个红色的大字,信徒们说,这是“上帝与我们同在”的意思。下面就是黑板,每次在这里讲学,都是用傈僳文授课。讲台周围是教堂管理员们自己栽种的兰草,尽管数量不多,只有10盆左右,但仍为教堂带来了绿色,带来了勃勃生机。此外,教堂还有一些较为简单的活动设施,一台20英寸的彩色电视,是广州某旅行社的旅行团捐助的,平常主要用来给信徒们播放一些影像资料;一台电子琴和一把话筒是福建的一对姐妹捐助的。当教堂执事说到这些好心人士的时候,就特别感怀,“一样的信仰让我们真正感受到了团结和互助。”教堂的建设以及设施设备的提供,大部分是村民自己出资的。教堂执事说,建教堂的时候,村民自己捐钱,自己出力。当时云南神学院捐了10000元,上海唱诗班捐了1000元给予赞助。其余设计、修建、施工都是村民们自己做的,木料从山上采,石料、沙灰等也是村民们自己到乡上、县上拉上来。整个建造过程十分艰辛,但是信仰的力量让人们不辞辛劳,团结一致,终于将这座教堂建好。
教堂很宽敞,以大门为中轴线,教堂里的条椅分为左右两部分摆放,共有22排,每排能坐40~50人。平时唱赞美诗时,女信徒坐在左边,男信徒坐在右边,男、女各分高、低二声部,教堂的执事会根据信徒音色特点确定所唱声部。每次礼拜,信徒们一般先唱3~5首圣歌,然后起来祷告,之后是牧师讲经,最后唱1首歌结束活动。久而久之,信徒们已经熟悉了每首圣歌的音律,没有人教,没有人指导,也没有高档的音响设备,但是从他们嘴里流淌出的旋律却是那样动人,那样优美,犹如天籁。
现在老姆登村基督教堂有长老1人,执事1人,礼拜长3个(其中女的占2个)。长老主要负责监督教会各个方面;礼拜长负责教会里掌握时间,唱诗。执事全面掌握,三年一届,选举以村为单位。管理机构简单有序,将教堂的各项活动安排得井井有条。
 久远的“福音谷”的福音
曾经有人把怒江大峡谷称作“福音谷”,这是因为在怒江,信仰基督教的人数很多。据官方数字统计,在怒江并存着藏传佛教、天主教和基督教三大宗教,其中,基督教是传入怒江时间最晚的宗教,然而,基督教在怒江各族人民中的影响却是最大的,到2008年末,怒江州共有基督教信徒81752人,主要分布在贡山、泸水、福贡等县,全州有755个宗教活动场所中,基督教活动场所就有731个,占了将近97%。
如此广泛的信仰基础,追本溯源要归功于那些一百多年前不畏艰险深入到这幽谷深处的西方传教士们,他们的精神真是让人钦佩。现在的怒江,只要有村落的地方,都可以找到以前外国传教士建造的教堂,并且至今仍在被村民们使用来做礼拜。
老姆登村最早有基督教传入是在上个世纪20年代。美国一个名叫杨思慧(Allgn B.cooke)的牧师和杨志英夫妇(Kuhn,juhn and Isoble)等传教士,经过无数天的艰辛跋涉,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把基督教教义播给当时居住在这里,生产生活都极其原始的百姓们。传教过程中,杨思慧还创造了简单易懂的傈僳文,用来使人们读懂教义内容,这种简单的文字一直沿用至今,在历史上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当看着教堂里摆在讲桌上的一本厚厚的《圣经》时,那些传教士在怒江艰苦传教的过程仿佛历历在目。据说,当年杨思惠夫妇来到怒江的时候,怒江正是民风“颇不开化,蛮横无礼”,且生活交通极为困难的时期。村民们的排斥、生活的极不方便并没有吓退他们。他们采用习惯上与村民们逐渐融合,生活上对村民给予帮助的态度,逐渐获得了村民们的信任。村民们缺医少药的时候,他们会送一些药物给生病的人们;有产妇的地方,杨思惠的夫人会帮助她们接生孩子;村民们没有新鲜而有营养的蔬菜,他们就会用自己带来的种子教会人们种植,当发现村民们喜欢唱的时候,他们又教村民们唱一些“新奇的”世界名曲……在收获感激的同时他们也收获了村民对上帝的敬仰。于是,基督教得以在这一地区大面积传播。
不可否认,基督教的传入,对怒江地区的社会文化生活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首先,社会风气有了很大的改善。在基督教传入以前,怒江峡谷里的众多民族如傈僳族、怒族都是十分好酒的民族,然而,基督教教规中关于不许喝酒的规定使得信教的的老百姓每年能从开支中省出一大笔买酒钱用于生产生活。曾经有一个杨思慧传教时候的故事:
杨思慧一行人到了对耶稣感兴趣的那家(胡大家),也正因为是过年,他的姐夫、妹夫都回来了。对于胡大来说,杨思慧的到来也许正不是时候。为此,他就对杨思慧说:“我们现在还不能成为基督徒,因为那样一来,好酒就糟蹋了,等我们把酒喝光之后,再和你谈。你留下来,等今夜事情过后,明天就听你的。”
于是,喝酒开始,似乎一切恶势力都泛滥起来,整个气氛是邪恶的,行为卑下如同禽兽。杨思慧在一旁看到了这种种场面,心里的忧伤,使得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便流出了他的眼泪。
胡大看见之后,大吃一惊问到:“怎么了?什么事情不对头了吗?”
杨思慧说:“我哭泣是因为你们的失散,因为你们走在没有耶稣的道路上,而我却无法拯救你们。”
胡大接着就说:“如果你觉得这事如此的糟糕,我们现在就停止作乐,把酒丢掉,告诉我们神的事,求他拯救我们吧!”
杨思慧和他的同伴就开始尽力向胡大和他家人解说成为神儿女的意义是什么,用他们所了解的有限知识去传达十字架、赎罪和永生的意义。这次的解说是不容易的,但神的灵开启了这个人和他家人的心,他们一家当场就信靠了主,拆除了假神。第二天早上,胡大的一些亲戚和朋友听过消息后,也信了主。那是1920年正月初一、初二的事。初信的有五家,石洞河基督教的开始,也就是从这五家先起,之后,逐渐的有人加入教会。[3]
从故事中可以看出,让村民们信奉耶稣基督实际上前提就是要把不好的遗俗也丢弃的过程。除了不喝酒的规定外,教规中的其他规定,如不吸烟;不偷盗;不赌博;不调戏妇女;不信奉鬼神;讲究清洁卫生;推行一夫一妻制,娶嫁不用彩礼,结婚仪式从简等等,这对于让这里的人们更新观念,增进文明无疑是有一定进步意义的。
其次,基督教的传入使得傈僳文开始在怒江地区普及开来,虽然怒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是通过使用简单的傈僳文,怒族群众也能逐渐扩大自己的视野,增强与周围民族的交流和沟通。
同时,基督教的传播为这里的怒族群众带来了新鲜的音乐元素,使人们在劳碌之余有了精神上的寄托和释放。于是,重峦迭嶂的峡谷深处,能够处处听到歌颂的声音,山谷响应,十分美好。
神圣的欢娱
在匹河乡的最大基督教堂——老姆登基督教堂里,静静地坐在祷告的信徒身后,就算是不信教的人也会被他们的虔诚所震撼。这里的礼拜时间分别是:礼拜三的上午八点到十点;礼拜六的下午八点到十点;礼拜天的上午八点到十点、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下午四点到六点。逢这几个时间段来到教堂就能亲自感受那优美的赞美诗和神圣的经文。
对于信徒来说,除了每周固定时段的祷告是令人愉快而幸福的外,每年的几个周期性节日也是令他们兴奋而愉悦的。匹河乡的基督教徒们一年有三个重要而盛大的节日,分别是圣诞节、复活节和感恩节。
圣诞节:即耶稣的生日(12月25日)。每年12月24日至28日,匹河乡所有村寨的村民们都会聚集到老姆登村最大的教堂里,一同进行祈祷仪式,一同聚餐,完毕之后组织爬油竹竿比赛,赞美诗歌唱比赛等娱乐活动纪念耶稣诞辰。
讲到过圣诞节的盛况,村民李卫林非常高兴,“这是我们一年最隆重的节日了,甚至比过年都还要热闹呢。”“去年(2009年)过圣诞节的时候,我们每家都准备一块猪肉、4斤8两的大米、9块钱、一把青菜到教堂。大家把东西凑齐送到教堂的厨房,等到过节那天厨房会做好一盆猪肉(纯猪肉)、一盆青菜汤、一盆米饭,盛好饭之后我们要闭眼祈祷,然后默默吃圣餐。”这样想想,这顿圣餐真的是十分神圣的,还装满了信徒们的诚心。谈到外村教徒来到老姆登一起欢度圣诞节,李卫林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当时的情景:“首先,本村的教徒们会提前将教堂外的大门用青松毛装饰好,象征“生命之门”,这道门上挂一块很大的毛毯,当外村的信徒们来到老姆登村的时候(通常是相约而来),就要恭恭敬敬地站在这道生命之门前一字排开,而老姆登村的信徒们则站在‘生命之门’的后面,一字排开,与外村的信徒们一起高唱赞美诗。唱完之后,老姆登村的信徒将毯子拉开,迎接外村信徒‘进门’,并互相握手行礼。下午5点过后,大家就蹲在教堂前的空地上举行会餐。”
“晚上的庆祝活动是最有意思的,你们不看到真是可惜!”李卫林继续介绍,“晚上7点就会举行唱诗,要早点进去教堂,去晚了就没有座位了,很多人都只能坐到过道上。开始之前会有州上来的很著名的牧师来带领我们祷告。祷告完毕之后,我们的赞美诗合唱就开始了,大合唱是很振奋,很有气势的,有很多游客都来参加我们的活动,拍照、摄影。合唱完了之后,匹河乡的一个牧师会上去讲圣经,他讲完之后就是各个村的信徒们轮流上台唱赞美诗,唱到很晚才会结束。”
圣诞节过后的一天,教堂会举行爬油竹竿比赛和唱赞美诗比赛。爬油竹竿就是在龙竹周身涂满猪油,在竹子顶端放上几块钱的礼品,看谁爬得最快,就能最先拿到礼品,唱赞美诗也是以村为单位去演唱。过完节后大家才会逐渐返回村子,但是愉悦与兴奋会一直延续,对神的信仰也会更加虔诚。
复活节:意为耶稣复活的日子(每年4月25日),从4月24日起,教徒们聚于教堂里,一同聚餐数顿,纪念耶稣为拯救人间的罪人而下凡,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然后复活上天,祈祷期待耶稣将来再次下凡来拯救他们,接他们升入天堂,过千年如一日的天堂生活,节日活动一般为四天。
复活节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信徒的受洗礼。洗礼,即圣洗,是信徒正式入教的仪式,也是悔改与信心的表示,是将信徒自己奉献、交托给耶稣基督的决定性的一步,只有接受了洗礼才可以成为正式的基督徒。信徒首先要向教会提出书面申请,然后要学会看傈僳文,因为入教之后所有的圣经和诗文都是用傈僳文编写的。在复活节时,经过受洗之后便是正规的基督徒了,老姆登村目前共有300多村民接受了洗礼。
感恩节:意为感谢上帝赐给了他们丰盛的食物,每年秋收后(九月至十月间),教民们带上各种谷物瓜果到教堂上贡献上帝,以示感激。敬贡品之繁多丰盛,令人惊叹。节日的主旨就是感谢神赐下产业和收成,感谢神的创造、护佑和救赎。
或许,信徒们对上帝的虔诚融入在了这节庆的欢腾中,阵阵的赞美诗吟唱中,从教堂上空飘出的阵阵歌声渐渐远去的夜晚,在这片圣洁天空的另一边,那些没有基督信仰的人们,却在祈祷着祖宗神庇佑自己家庭的兴旺与平安。
◆“圣地”之外“多神”的声音
基督信仰的巨大光环之外,这片土地上实际上还存在着诸多来自民间的“多神”的声音。倾听着来自教堂那天籁般的赞美诗,也会在一些特定的时日,听到那些对祖先、灵魂、神灵的呼唤与祈祷。
匹河一带的民间信仰多种多样,可以说,这里的民间信仰展示出了一个“多神”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天地神、山神、水神、岩神、寨神、猎神、雨神、土地神、灶神等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神灵,它们虽然偏安一隅,却在历史上怒族先民们在开辟这块修养生息的土地的时候,作为他们的精神支柱而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从“神山”、“神树”说开去
追寻历史的足迹,现在仍然能在匹河乡的山水间找寻到关于怒族的图腾、神灵、鬼魂等的民间信仰的踪迹。老姆登茶厂附近的丛林中有着被当地百姓誉为“神树”的树,那是一棵“秃杉”,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乍一看,神树的树叶像短小的松针整齐有序地排开,茂密的枝叶微微垂下,遮天蔽日,斑驳的树干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过来。值得一提的是,这棵神树的树干底端有一个直径约20厘米的树洞,树洞前依稀可见有烧过香的痕迹。村民们说,这棵神树很灵的,所以经常会有人来这里祭拜。在神树周围,是漫山遍野的茶树,老姆登茶厂就在这附近,也许那茶叶与众不同的清香便是得益于神树赐予的“灵气”吧?神树所在的山峦,周围也是一片静谧,这不仅会让人联想到站在这里依稀可以俯瞰到的老姆登基督教堂,那里的宁静与这里的静谧显然是不一样的韵味,那里的宁静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空灵、神圣的气息,而这里的静谧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种祥和与淡然。
有人说,神树周围不要大声喧哗,不然它会不高兴。这样的说法,让人感觉这棵神树是一位庇佑子孙的慈祥的老人,有需要他关心的时候,他的子孙会来拜见他,但是他不喜欢喧嚣的环境,他愿意静静地矗立在这山巅,默默关注着他的子孙们。“以前村里人上山打柴时,回到树跟前拜一拜,保佑劈柴不会受伤。”村民三付妞说,“现在不兴砍柴了,但是我们有时候做件什么事之前还是会来拜一拜,保个平安。”
而离神树不远的一座山,就是老姆登村的“神山”,村民们认为,神山上居住着山神,山中的一切都是山神主管的,因此人们进山开挖地、采矿、拾柴等都要祭拜山神。老姆登的神山上据说有着丰富的羊脂玉,老百姓深知这座神山对他们的庇佑作用,一直保护得很好,很少有人到山上去开采羊脂玉。
怒族是一个热爱狩猎的民族,体现在其原始宗教信仰中,就是对猎神的崇拜。在过去,不论是上山打猎还是逢年过节,都要祭拜猎神。
“叭涝勒,叭涝勒[4]
叭涝勒,叭涝勒!
尊严的猎神啊!
魁梧的售灵啊!
你是主管着大山的兽灵,
你是抚育着高山脊梁的猎神。
今天我到高山岭来接你,
今天我到雪山梁来迎你。
让所有的野兽都来会面吧!
使所有的禽兽都来相见吧!
叭涝勒,叭涝勒!
叭涝勒,叭涝勒!
尊严的猎神啊!
魁梧的售灵啊!
你是行走在高山顶上的呷叭[5]
你是行走在所有山谷的猎神;
你巡视着每个角落,
你照管着整个箐沟;
我们这里的猎狗不会撵你,
我们这边的猎人不会插竹签。
叭涝勒,叭涝勒!
叭涝勒,叭涝勒!
巡视着高山上的猎神
行走在雪山竹林里的兽灵!
我捧着三年前煮好的酒汁来敬你,
我带着三年前养着的鸡下的蛋来敬你。
……   ……”[6]
这是怒族传统祭祀歌《猎神调》的一段内容,怒族的《猎神调》分为“敬猎神”、“送猎神,取猎物”、“引猎神回家”、“欢庆猎获猎物”、“睡了吧”、“该起来了”、“送猎神归山”七部分。全文共4000多字,它是古代怒族祭祀猎神的时候吟诵的祭词,也是怒族宝贵的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已记录整理归档。在《猎神调》中能清晰地反映出怒族原始崇拜的一些内容,如对猎神的崇敬与祭诵,对高山大川的敬畏,酬神娱人的庆典等等在《猎神调》里都有描述,这也是怒族原始宗教信仰的一个缩影。除了祭猎神,在历史上怒族还要祭天神、克神、和神、雨神、谷神、崖神等。
在怒族的原始宗教信仰中,天神掌管着氏族兴衰、人丁兴旺的事务,因此,在过去通常用于部族氏族之间发生斗争的时候,通常都要祭拜天神已增强部族的战斗力,从而获得部族战争的胜利。
克神掌管人的生老病死、疾病痛苦的神灵,当人们生病时或者有疫瘴时,还有遇到所谓的“克年克岁”时,会祭拜克神以求平安、消灾避祸,解除疾病之苦。
和神主要用于求和,当人处于弱势地位或者在氏族、部族间战争中处于战败状态时,通过祭和神来消除各种敌对情绪,获得和睦相处与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
雨神,顾名思义就是掌管雨水的神灵。每当村子里发生旱情的时候,通常都很会祭拜雨神来消除旱情。
谷神,则是掌握粮食的神灵,祭谷神还有专门的节日,到那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举行祭谷神的仪式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颗粒归仓。
崖神,是会使人发生神志不清、精神紊乱等症状的神。由于怒族居住的地方山高谷深、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给以前的怒族先民们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常常会因为岩石松动或者岩壁陡峭而造成人或动物坠崖身亡,有时,得罪崖神的人外出回家后会神志不清、发疯或说胡话,久而久之,人们就对“岩神”特别敬畏,常常祭拜岩神以求平安。
一句话,游离在怒族原始宗教信仰中的是各种“神”,当然,鬼神崇拜历来是我国少数民族原始宗教信仰中的主要内容,因此,除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神灵”外,怒族原始宗教信仰中还有为数不少的“鬼魂”。如“风湿鬼”是专门使人们得风湿病、关节疼痛的鬼;厄运鬼(恶鬼)是会造成非正常伤亡的鬼,或者做了偷盗、杀人放火、奸杀掳掠等无得行为时会惹上的鬼;“刮冷鬼”是会让人肚子绞痛的鬼;“嫉妒鬼”是家中来客时主人肚子疼痛便是认为来客带来了这种鬼;“夜鬼”是专管生育的鬼,若男女结婚后不孕不育就会在半夜祭拜这种鬼。
 “鬼神”世界中的仪典
著名的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认为,宗教信仰就是从集体仪式庆典中产生的狂热与强烈情感里创造出来的。形形色色的神与鬼构成了怒族原始宗教信仰的主流,相伴而来的是许多带有神秘宗教信仰色彩的祭祀仪典。
怒族原始宗教有许多祭祀仪典,祭祀的是其宗教观中的各种“鬼”与“神”。比如每年开耕之前,匹河乡的一些村寨都会举行敲犁头的祭祀仪式,叫做“夸白”,根据各村寨不同情况,“夸白”的时间也有差别,一些村寨会在大年三十举行,一些村寨会在开春时节准备耕地之前举行,但无论是什么时间,仪式的核心内容就是敲犁头,祭拜“雨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希望“雨神”将雨水合理地降临在怒苏人的农田中。
祭祀雨神的时候,要边敲犁头边念祈祷词:
啊!上奥冲,下奥冲[7]
今天我们带着金鸡银鸡来供你,这是我们祖先的习惯,这是刮尼桑[8]的规矩。祖先怎样祭你,我们也照样祭你。刮尼桑怎样供你,我们也照样献给你。让我们平安度日,让我们幸福地生活。
啊!上奥冲,下奥冲。
今天我们带着金鸡银鸡供给你,不要给我们带来旱灾,不要给我们带来涝害。让我们旱天得雨,让我们洪涝时见太阳。求你保佑我们年年丰收,求你守护我们岁岁幸福。
啊!上奥冲,下奥冲。
今天我们把金鸡银鸡供给你,不要让我们耳聋嘴哑,不要让我们断脚残手。石头塌下来要往左边滚去,木头垮下来要往右边倒去。让我们行走顺利,让我们平安干活。
啊!上奥冲,下奥冲。
祖先开天辟地那一天,尼刮桑披荆斩棘那一日,把一切邪恶都赶进了江里,把所有不吉利的事都撵上山头。今天我们同样驱赶邪恶病魔,今夜我们照常撵走不吉利的事。我们从难留台把瘟疫丢进江水里,我们从难留台把邪恶丢进江水里。把啃不动的石头丢进江水里,把抬不动的木头丢进江水里。所有的灾难要从江水里流走,所有的不幸要从河水里淌去。让河水把它们都冲走,让江水把它们都带走。即使江水倒流,不要叫瘟疫再回来。如果江水逆流了,不要让邪恶再回来。
啊!上奥冲,下奥冲。
今天我们把金鸡银鸡供给你,求你把四面八方的福气都领进我们这里,我们到知子罗,把一切福气都引进我们这里。我们到金秀谷,把所有的吉利都领进我们家乡。我们不引石头和木头,我们不领邪恶和瘟疫。我们领的是找猎和赶蜂的好运气,我们引的是种粮和养畜的好福分。所有好的运气都跟我们走啊!所有好的福气都朝我们来啊![9]
啊!上奥冲,下奥冲。
今天我们用金鸡银鸡供给你,求所有的好运气都扎根在这里,求所有的好福气都停留在这里。高山把这些好运气留住,大河把这些好福气留住。一切灾难河水要冲走,一切的瘟疫江水要带走。[10]
念完祈祷词,“夸白”仪式的犁头也敲完了。人们对雨神的寄托几乎蕴含在那漫长的“当当当”的敲击声和这些洋洋洒洒的祈祷词中。
“夸白”是祭“神”的仪式,此外,还有许多祭“鬼”或“魂”的仪式。如怒族在过年之前会举行“喊魂”仪式,喊魂一般会在年夜饭之前举行,寓意一家团圆要把已故亲人的魂魄也喊回家一起团圆过年。喊魂时,要在一个簸箕里装上一碗喷香的米饭,簸箕中间放一个煮好的鸡蛋,周围有规则的放上四片质量较好的肥肉,再斟上一碗自己酿造的好酒。将这些物品摆在火塘边,喊魂者一般是一家之主,他会右手拿一支小板栗树枝,用喊魂特有的语调唱念着被叫者的名字,召唤回魂。喊魂之后接着就是吃年饭,在别人看来,团圆饭应该是开心进行的,而怒族人们过去吃团年饭都是怀着悲伤的心情进行的,因为这顿饭中蕴含着对逝去亲人的无限哀思。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传统年节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喊魂仪式已经并不普遍了,但是每每老人们娓娓道来之时,听者还是会为怒族人们对祖先的忠贞、对亲情的眷顾而感动。
匹河乡老姆登村的著名祭师拉吉老人年轻时候还主持过其他一些有意思的仪式。比如一些怒族人们关节疼痛时,会认为是“关节鬼”害的,就会请祭师来祭祀,这种祭祀十分简单,只用一块石头、一把镰刀和一把砍刀。在石头上面竖立一把砍刀,刀把贴在疼痛者的关节上,祭师左手扶着刀把,右手拿一把镰刀,随着祭词和音乐旋律用镰刀背在砍刀背面上下来回刮动,发出嘎嘎的响声。当祭词念到“打打打打……”时,用镰刀背敲七下之后,把镰刀、砍刀、石头一同扔出离病人数尺远的地方就结束了整个祭祀。拉吉老人说,在缺医少药的年代,许多怒族群众相信祭鬼、祭神的力量,有病痛时就会求助于这些祭祀活动,虽然不能根治疾病,但是在安抚群众心灵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五花八门的祭祀仪式,始终依附于原始宗教而存在,一旦原始信仰消亡,一些仪式和祭典也就不会存在。仪典中某些部分现在看来带有浓厚的迷信思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其中也包含着一些值得保留的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由众多祭祀遗留下的祭词,其内容和措辞方式具有一定的思想性和文学价值,现在随着许多老祭师的仙逝而在渐渐失传,这对于一个无文字民族来说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会为深入发掘和研究该民族的文化精神和演变轨迹提供一定的帮助。
图腾——符号化的原始崇拜
图腾,实际上是原始社会中人们认为自己的氏族与某种动植物有着超自然的关联,这种动植物被认为是该氏族的祖先或具有拯救该氏族的能力的神秘力量,因而就会被一些原始氏族部落供奉起来加以神化、膜拜。说到“图腾”,在匹河一带最为典型的就是怒族人民的姓氏,现在有很多怒族群众用动物名称作为自己的姓氏,这些姓氏实际上是各氏族的氏族图腾,是区别于其他氏族的标志。
除了动物图腾外,匹河乡还有植物图腾,这种植物叫做“图朗”,在福贡木古甲村,“图朗提起”氏族的人认为他们的祖先是由这种树木变来的,保护这种树木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不允许砍伤这种树木,遇到树木倒了要把它扶起来培植好。
此外,在怒族的生活细节、民族服饰、传统音乐中,也处处能体现出怒族传统的原始宗教观。
 
两种宗教信仰,两种截然不同的神鬼观念,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和谐共生,代代相传,这种景致并不是任何地方都会有的。宗教信仰最初只是人们为了适应自然与生活,为了满足个体的精神需求而做出的一种应然选择,发展到现今,宗教信仰已经成为维护一个区域内群体利益的精神纽带。从个人的选择发展为群体的共同精神取向,这根纽带无疑对这片峡谷中的村落有着深刻的意义,两种信仰不仅维持了人们精神世界的和谐,更巩固了和规范了村落的社会秩序,维护了村落的安定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块人神共居的圣地为当今世界其他地方层出不穷的宗教问题提供了一个优秀的典范。


[1] 作者: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08级民族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2] 卓新平:《基督宗教与当代社会》[A] . 基督宗教与当代社会——国际学术研讨会文集[C] . 北京: 宗教文化出版社, 2003,第248页
[4] “叭涝勒”:怒语,意为高山上尊贵的兽灵(猎神)请你显出形来。
[5] “呷”:即“兽”,“叭”:即“神”或“灵”。“呷叭”,意为兽神灵,即猎神,同时又是羚牛本身,也如人一样它有灵魂,会幻化。
[6] 引自:叶世富等编著《怒族神歌》。
[7] 奥冲:地名,在匹河乡果科村。
[8] 刮尼桑:据传是虎氏族的祖先。
[9] 领进好福气和好运气的地名按照以下顺序:知子罗、子楞、加车、亚谷、架科底、金秀谷、棉谷、赖同、样标罗、架究、别腰合、子巴、西木当、托坪、保登、托拖、光罗、刮然、果科等,一直到普洛。
[10] 引自:叶世富等编著《怒族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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